随着选举日的临近，正在刷手机的美国民众会越发频繁地刷到两位总统候选人的广告。或许是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哈里斯身着灰色西服，用恳切的语气不断重复，“10美元……10美元……10美元……只需要10美元，就可以捍卫民主。”又或是本就拥有富豪身份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特朗普向选民讨钱，“29美元，只要29美元就可以让美国变得更加强大。”通常，在两位候选人“真诚”的讲话结束后，屏幕上便会显现出巨大的“请捐款”字样，颇有些图穷匕见的味道。在两位候选人口中，捐款几美元可是能与“捍卫民主”相提并论。让看到这里的选民不禁要问，“我的钱包，真的有这么重要吗？”2024年美国大选总支出预计将达到至少159亿美元，继2020年花费151亿美元选总统后，再次成为史上最贵选举。在美国大选这项“烧钱”大工程里，捐款和资金的作用不言而喻。组建竞选团队、筹备竞选活动、分析数据、投放广告，都是大笔开销。比如，在今年关键的战场州之一内华达州，哈里斯团队在拉斯韦加斯地标建筑那160米宽、111米高的外墙上投放巨幅广告，一天就“烧掉”45万美元。针对另一个关键战场州——宾夕法尼亚州，哈里斯和特朗普在两支职业美国国家橄榄球联盟（NFL）球队——费城老鹰队和匹兹堡钢人队的比赛期间预订了昂贵的黄金时段。民主党还在涉及6个摇摆州的4场NFL比赛中悬挂支持哈里斯的横幅，支付费用“高达六位数”。而这些费用和两党在广告以及竞选上的总支出对比来看简直是九牛一毛。今年9月哈里斯花掉2.7亿美元竞选经费，大部分用于投放广告，特朗普9月的竞选支出也达到7800万美元。彭博社11月1日刊文称，1.1万个政治团体为美国2024年大选活动花费了147亿美元。147亿美元被用于大量电视广告、筹款活动以及一系列上门拉票活动，据追踪竞选支出的非营利组织OpenSecrets预测，这一数字约占整个2024年选举周期总开支的92%。先举例来看，2020年美国总统选举的相关数据显示，在拜登竞选活动募得约10亿美元资金里，60%来自大额捐款。此外，拜登还有近6亿美元筹款来自“外部团体”。特朗普当年的竞选活动则是筹集到7.7亿美元和来自“外部团体”的3亿美元。美国总统大选筹钱方式概括来说其实就两种，“硬钱”和“软钱”，区别是竞选资金受与不受联邦竞选财务法律约束。美国联邦法律曾规定，企业和工会不得向候选人的竞选活动直接捐款，只能向由公司、工会或活动团体主办的集会——政治行动委员会（PAC）捐款，而每个政治行动委员会向每位候选人提供的捐款也有金额限制。此外，长期以来，美国法律对个人政治捐款上限也作出明确规定。比如，在2023-2024联邦选举中，个人对候选人委员会的捐款上限为每次选举3300美元；支持多名候选人的政治行动委员会对候选人委员会的捐款上限为每次选举5000美元。不过相较于传统的捐款还得写明细、设上限种种不便，美国的政客们或许是出于“报销”的方便，发明了“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这一崭新的“报账工具”。2010年，美国最高法院取消了个人与企业向助选的政治行动委员会捐款的上限，“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Super PAC）应运而生。与捐款的来源走向有上限且必须实名认证的政治行动委员会不同，“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不能直接向候选人捐款或协调竞选活动，但可以不受限制地直接花钱帮助候选人打广告、贴横幅、发宣传品。美国两党的金主可以随心所欲地投入资金，支持他们喜欢的政治候选人。金钱与政治的结合被推向新的高潮。2010年的裁决还催生了“黑钱”组织。特定的非营利“社会福利”组织只要不以政治活动为主业，就可以选择不透露其捐款的实际来源，也无须向美国联邦选举委员会申报使用情况。微软公司创始人比尔·盖茨今年就是利用这种方式向哈里斯捐款5000万美元，在被曝光之前，这笔资金悄无声息，不被公开。这一系列复杂机制，相较于为了“民主”和“透明度”防止金钱催生腐败，倒更像是官方为来源不透明的政治捐款开了口子，让来自富豪们的资金光明正大地流入选举活动。OpenSecrets公布的数据显示，自2010年美国最高法院给“钞级”大选光明正大开后门之后，“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在大选中出现的身影越来越多，筹款和花销更是成倍增长。“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的数量从2010年的不到100个发展到2024年的2000多个，金额从2012年募集到8.28亿美元，逐届攀升至17.9亿美元、34.28亿美元，直至本届大选再创新高的42.91亿美元。
OpenSecrets副研究主任布伦丹·格拉文说：“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和亿万富翁继续花越来越多的钱来选择我们官员。现在，美国选举的成本似乎没有上限。”
到这里，我们就看到了广告里笑容满面的候选人言语背后的谎言。“让有号召力的广告触达全国未决选民”的，并不是积少成多的“10美元”或“29美元”，而是“金主”的选择。OpenSecrets的数据显示，在美国2024年的选举活动里，来自200美元以下小额捐赠者的资金仅占所有筹款的16%。而在《福布斯》杂志美国亿万富豪榜上的800人中，至少144人出资对今年美国总统选举施加影响。竞选资金的大头，永远是作为金主的富翁和财团。
据统计，在今年的美国大选中，已有83名亿万富翁支持哈里斯，52名支持特朗普。支持哈里斯的知名富豪除了比尔·盖茨，还包括脸书联合创始人达斯廷·莫斯科维茨、领英网联合创始人里德·霍夫曼和彭博社创始人迈克尔·布隆伯格。支持特朗普的知名富豪包括银行业富豪蒂姆·梅隆、企业家埃隆·马斯克、赌博业大亨遗孀米丽娅姆·阿德尔森。其中，被曝已给特朗普捐款至少1.1亿美元的马斯克，在前几天甚至抛出“钞票”换支持的方案力挺特朗普，面向7个“摇摆州”选民举办线上抽奖活动，每天从7州所有签名参加请愿的登记选民中抽取一人，赠予100万美元奖金。值得注意的是，前三天抽奖仅限于宾州选民，而宾州也是拥有19张选举人票的重仓“摇摆州”。
“金主”从不是助力实现“美国梦”的慈善家，至于不同富豪“站队”两大阵营的原因，也很明显。盖茨选择支持哈里斯，背后是为了维护医疗、气候等传统政策的既得利益。巨额捐款背后，资本施压政策，确保自己在未来四年的利益绝不动摇。对于马斯克来说则是特朗普的政策更加有利。他拥有一系列涉及卫星、电动汽车、人脑植入芯片和人工智能机器人的企业，这些企业严重依赖联邦政府的合同和规则。而拜登政府过去四年对其相当冷淡。一旦总统候选人最终成为美国总统，投桃报李是必须的，在制定政策的过程中首先要考虑大财团和富人的利益，甚至从竞选阶段就开始了。就如一直在公开明确“反对所有人都开电动车”的特朗普，在获得马斯克的支持后，也改口称“必须支持电动汽车，即便将之作为整个汽车行业中的‘一小部分’”。还承诺一旦胜选，将任命马斯克领导“政府效率委员会”。再比如美国的枪支暴力泛滥，背后离不开枪支利益集团投入巨资支持拥枪的政客、阻止控枪法案通过；毒品泛滥成灾，背后也离不开大型药企的大量游说和政治捐款。美国选民的钱包或许是有价值的，但大多数选民的利益却如同海洋里的一滴水、沙漠里的一粒沙，无法撼动大局，注定被忽视。手握投票权，但无法对政治产生实际影响，“民选总统”终成“钱选总统”。最终是谁当选美国总统，真的还重要吗？距离实现竞选广告里的“甜言蜜语”，又还有多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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